踏雪尋梅

作詞:孟浩然/劉雪歷
作曲:黃自

雪霽天清朗
臘梅處處香
騎驢把橋過
鈴兒響叮噹
響叮噹~
響叮噹~
響叮噹~
響~叮~噹~~~

好~~花 栽得瓶供養
伴我書聲琴韻
共度好時光



遇見一抹鮮黃

在一個陰天的早上,來到獅子林,繞進園子後,不經意撞見幾枝淡淡金黃色的花樹,從窗框的花紋空隙中透了進來。宅子裡陰陰暗暗,如同窗外的天氣與空氣,陰陰暗暗。如果說,在這晦澀的冬季,我嗅到了一絲春天將來的氣息,那一定是這抹鮮黃帶來的希望。原本有點寂寥的心情,也因著這幾株花樹而開朗起來。

看它的枝條與花瓣的模樣,是梅花,但我還沒見過黃色的梅花!梅花,在我的印象裡,如果不是粉紅色,就是白色。黃色,我從來不知道!而原來的原來,這就是傳說中的「臘梅」,小時侯唱的童謠「雪霽天清朗,臘梅處處香」裡的臘梅!

那抹鮮黃,即使淡淡的,在一片陰白的牆瓦中亦顯突出。

這,是這個季節帶給我的禮物。

冬天,枯樹凋花,萬籟俱寂,一片低調的灰白,一種抑鬱的氣息。整個園子裡,灰樸樸的,唯有這抹鮮黃,特別耀眼。我繞了過來,繞了過去,在湖石堆砌的假山迷宮中穿梭(非常好玩,另一篇再介紹),上上下下;在四周的房舍中左搖右晃,不預期地看見一株又一株的淡黃花樹,靜靜地佇立在角落的中庭裡。每撞見一回,都是驚喜,近似「澗戶寂無人,紛紛開且落」的安寧與自在。嫩黃色的花朵在角落裡開開落落,沒有什麼遊人的中庭,毫無喧囂聲,靜得連我的腳步聲都聽得出來,就是自生自滅也逍遙吧。

我想,如果它開在百花競艷的春天或枝繁葉茂的夏天或楓紅似火的秋天,我一定不會注意到吧!也許,即使相遇了也不知道已經相遇了。也唯有在這灰白的季節,才能襯托出淡淡的黃。什麼事,都是老天爺安排好的,一種福慧。
 

 

 






心浮氣躁的前話


對照,能使心情產生極端的變化。因為煩極,所以靜極。

在獅子林裡,我度過了幽靜又有趣的一天。你要把自己裝作大家閨秀或調皮稚童都無妨,文雅或搗蛋並存無礙。這個園子有「返老還童」的魔力,童趣處處,沒想到當初會是僧人所建。僧人不都老神在在?僧人也喜歡玩耍?

我覺得在園林裡的一個樂趣是,你可以自導自演、自說自話,想像自己是某齣古裝劇裡的主角或配角,倚著欄杆踩著亭橋,有著什麼樣的心事或行為,像白痴,對不對?只要人不多的狀況下,我是不反對自己變成白痴,誠所謂丟臉丟到國外去。(路人甲~這是哪來的肖查某? OS...好妹,我承認,就是愛演嘛)

雖然在獅子林裡自得其樂,可是在踏進獅子林之前,可是心光火熱,毛躁不已。


每次走出蘇州火車站或汽車北站,都覺得自己快瘋掉!紊亂的交通動線,穿越馬路時的驚險與喇叭鳴笛聲,在在都讓人抱怨「天ㄚ,我幹嘛來這鬼地方受罪?」。然後是窄窄的馬路,路小車多,時時都得提防留意著。一直要到拐進園子裡,才終於能夠喘一口氣。而園子總有一種魔力,可以把帶進門的浮躁與不耐、旺盛的心火,都給一一安撫下來。把紛擾留在室外。在踏進門的一刻,心整個靜了下來。

園林屬於治療系。

一種明顯的對比,園外如此喧鬧繁雜,園內如此怡然自得。

因為園外的壞,方顯園內的好。

我在進入獅子林之前,簡直快死掉了,尤其是出火車站/汽車站的那一刻。

這就叫做不經一番寒徹骨,哪得梅花撲鼻香? ~噗~~





…be silent


撞見美的一刻,寂靜無聲。


我想起京都大德寺的一幕深秋,從一個半掩的圍籬中,望見滿庭的楓紅,肅穆而美麗。禁止進入的牌示,讓我們只能站在圍籬外觀望,一個媽媽拉著孩子隨後而到,撞見這景色如畫,孩子「嘩!」了一聲、驚嘆「綺麗以娜~」,媽媽聞言趕緊用食指比了比嘴唇「噓…(不要出聲)」。這麼一來,我也不敢說「好漂亮ㄚ~」之類的話了。我們幾個人~熟悉的陌生的,就這麼靜靜地,無聲地,目不眼睛地共同融入這幕美景。哪怕是遠觀而不能遊於內。

那一刻,空氣凝止了,心凝止了,全都聚焦眼前的楓紅。震懾,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寧靜。

在美之下,一切話語都是多餘,都是褻瀆,是這位日本媽媽給的啟示。

因為,你怕一出聲,會驚動那種美,會破壞那種美,會打斷了專注。

好似,原本的完美,靜止的氛圍,會因為一聲而劃破了。

這是美的極致。所謂極致,並非指客觀上所觀之物的美,而是心中所感受到的美,是一種主觀。不見得所觀之物真有多美或一等一的美,而是在某種環境、某種心境、某種氣氛下,那美是剛剛好的,恰如其分的美,一種物我合一的境界。

這次看到臘梅,又再度開啟了這種美的經驗。靜止的美,讓整個心情都沉澱下來。

是的,此時無聲勝有聲。

誰說,冬天不是個好季節?
 

 

 




好花栽得瓶中養

見識臘梅的次週,某一日,隔鄰辦公室的臻君妹妹,一早上班就手捧一瓶子,裡面正好栽了一枝臘梅。引起部門一陣騷動,笑聲不斷傳來。眾人是新鮮於這嫩黃的梅花與分叉有致的枝條,也是取笑妹妹的舉動,那得有一份傻氣與興致才作得來。

君妹妹平常話不多,有些羞赧,不似某些大陸人精明。今日作出這種舉動,大家說意外也不意外。第一句話紛紛「臻~~」長、「臻~~」短。

原來那是她家附近的臘梅,見花開正好,折了一枝養著,說會有「暗香浮動」。她帶來擺在門口的台子上,人人看得見、聞得到。

姑且不論摘花的行為對與錯、有沒有意義,臻君是搭廠車或騎電瓶車,可沒有汽車,就算我家有臘梅,我也不想摘了捧著帶來,麻煩。

所以說,這不是傻氣,是什麼?

好花栽得瓶中養,大家共賞一枝美。

每回遠遠望到那瓶花,我都在偷笑 ~ 是笑一份傻氣,也是笑一份興致….

也許,還有某種程度的巧合,季節帶來的巧合。  

 


 


生命中的一個點

余秋雨的「臘梅」,是一篇很有趣的文章,收錄在『文化苦旅』書中。許久以前看過,對於病懨懨的病人、病院裡低迷的氣氛、枯槁的冬天(這些會讓我聯想到一些被送進精神病院的畫家、詩人、音樂家飛越杜鵑窩一類的情景),和給他們帶來希望的梅樹和舞蹈般優雅的護士,還有一點印象。可是對於文中主角的梅樹是嫩黃的臘梅,可沒有一點印象。也許是因為,我從來沒看過臘梅吧,更無法想像與記住那種黃。

如今回頭看這篇文章,還是覺得喜歡與有趣外,最重要的,增加了一點,他真的把臘梅的神韻描寫得很好,那虯曲黑皺的枝幹、那嬌怯透明的花瓣,還有象徵希望的臘梅所身處的無望的冬季與病院,都栩栩如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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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天,我們有過一枝臘梅

人真是奇怪,蜗居斗室时,满脑都是纵横千里的遐想,而当我在写各地名山大川游历记的时候,倒反而常常有一些静定的小点在眼前隐约,也许是一位偶然路遇的老人,也许是一只老是停在我身边赶也赶不走的小鸟,也许是一个让我打了一次瞌睡的草垛。有时也未必是旅途中遇到的,而是走到哪儿都会浮现出来的记忆亮点,一闪一闪的,使飘飘忽忽的人生线络落下了几个针脚。

是的,如果说人生是一条一划而过的线,那末,具有留存价值的只能是一些点。

把那些枯萎的长线头省略掉吧,只记着那几个点,实在也够富足的了。

为此,我要在我的游记集中破例写一枝花。它是一枝腊梅,地处不远,就在上海西郊的一个病院里。

它就是我在茫茫行程中经常明灭于心间的一个宁静光点。

步履再矫健的人也会有生病的时候,住医院对一个旅行者来说可能是心理反差最大的一件事。要体力没体力,要空间没空间,在局促和无奈中等待着,不知何时能跨出人生的下一站。

看来天道酬勤,也罚勤。你们往常的脚步太洒泼了,就驱赶到这个小院里停驻一些时日,一张一弛。不管你愿意不愿意,习惯不习惯。

那次我住的医院原是一位外国富商的私人宅邸,院子里树木不少,可惜已是冬天,都凋零了。平日看惯了山水秀色,两眼全是饥渴,成天在树丛间寻找绿色。但是,看到的只是土褐色的交错,只是一簇簇相同式样的病房服在反复转圈,越看心越烦。病人偶尔停步攀谈几句,三句不离病,出于礼貌又不敢互相多问。只有两个病人一有机会就高声谈笑,护士说,他们得的是绝症。他们的开朗很受人尊敬,但谁都知道,这里有一种很下力气的精神支撑。他们的谈笑很少有人倾听,因为大家拿不出那么多安慰的反应、勉强的笑声。常常是护士陪着他们散步,大家远远地看着背影。

病人都喜欢早睡早起,天蒙蒙亮,院子里已挤满了人。大家赶紧在那里做深呼吸,动动手脚,生怕天亮透,看清那光秃秃的树枝和病恹恹的面容。只有这时,一切都将醒未醒,空气又冷又清爽,张口开鼻,抢得一角影影绰绰的清晨。

一天又一天,就这么过去了。突然有一天清晨,大家都觉得空气中有点异样,惊恐四顾,发现院子一角已簇拥着一群人。连忙走过去,踮脚一看,人群中间是一枝腊梅,淡淡的晨曦映着刚长出的嫩黄花瓣。赶近过去的人还在口中念叨着它的名字,一到它身边都不再作声,一种高雅淡洁的清香已把大家全都慑住。故意吸口气去嗅,闻不到什么,不嗅时却满鼻都是,一下子染透身心。

花,仅仅是一枝刚开的花,但在这儿,是沙漠驼铃,是荒山凉亭,是久旱见雨,是久雨放晴。病友们看了一会,慢慢侧身,把位置让给挤在后面的人,自己在院子里踱了两圈,又在这儿停下,在人群背后耐心等待。从此,病院散步,全成了一圈一圈以腊梅为中心的圆弧线。

住院病人多少都有一点神经质。天地狭小,身心脆弱,想住了什么事怎么也排遣不开。听人说,许多住院病人都会与热情姣好的护士产生一点情感牵连,这不能全然责怪病人们逢场作戏,而是一种脆弱心态的自然投射。待他们出院,身心恢复正常,一切也就成为过眼烟云。

现在,所有病人的情感都投射在腊梅上了,带着一种超常的执迷。与我同病房的两个病友,一早醒来就说闻到了腊梅的香气,有一位甚至说他简直是被香气熏醒的,而事实上我们的病房离腊梅不近,至少隔着四五十米。

依我看来,这枝腊梅确也当得起病人们的执迷。各种杂树乱枝在它身边让开了,它大模大样地站在一片空地间,让人们可以看清它的全部姿态。枝干虬曲苍劲,黑黑地缠满了岁月的皱纹,光看这枝于,好象早就枯死,只在这里伸展着一个悲枪的历史造型。实在难于想象,就在这样的枝干顶端,猛地一下涌出了那么多鲜活的生命。花瓣黄得不夹一丝混浊,轻得没有质地,只剩片片色影,娇怯而透明。整个院子不再有其他色彩,好像叶落枝黄地闹了一个秋天,天寒地冻地闹了一个冬天,全是在为这枝腊梅铺垫。梅瓣在寒风中微微颤动,这种颤动能把整个铅蓝色的天空摇撼。病人们不再厌恶冬天,在腊梅跟前,大家全部懂了,天底下的至色至香,只能与清寒相伴随。这里的美学概念只剩下一个词:冷艳。

它每天都要增加几朵,于是,计算花朵和花蕾,成了各个病房的一件大事。争论是经常发生的,争执不下了就一起到花枝前仔细数点。这种情况有时发生在夜里,病人们甚至会披衣起床,在寒夜月色下把头埋在花枝间。月光下的腊梅尤显圣洁,四周暗暗的,唯有晶莹的花瓣与明月遥遥相对。清香和夜气一拌和,浓入心魄。

有一天早晨起来,天气奇寒,推窗一看,大雪纷飞,整个院子一片银白。腊梅变得更醒目了,袅袅婷婷地兀自站立着,被银白世界烘托成仙风道骨,气韵翩然。几个年轻的病人要冒雪赶去观看,被护士们阻止了。护士低声说,都是病人,哪能受得住这般风寒?还不快回!

站在底楼檐廊和二搂阳台上的病人,都柔情柔意地看着腊梅。有人说,这么大的雪一定打落了好些花瓣;有人不同意,说大雪只会催开更多的蓓蕾。这番争论终于感动了一位护士,她自告奋勇要冒雪去数点。这位护士年轻苗条,刚迈出去,一身白衣便消融在大雪之间。她步履轻巧地走到腊梅前,捋了捋头发,便低头仰头细数起来。她一定学过一点舞蹈,数花时的身段让人联想到《天女散花》。最后,她终于直起身来向大楼微微一笑,冲着大雪报出一个数字,惹得楼上楼下的病人全都欢呼起来。数字证明,承受了一夜大雪,腊梅反而增加了许多朵,没有凋残。

这个月底,医院让病人评选优秀护士,这位冒雪数花的护士得了全票。

过不了几天,突然下起了大雨,上海的冬天一般不下这么大的雨,所有的病人又一下子拥到了檐廊、阳台前。谁都明白,我们的腊梅这下真的遭了难。几个眼尖的,分明已看到花枝地下的片片花瓣。雨越来越大,有些花瓣已冲到檐下,病人们忧愁满面地仰头看天,声声惋叹。就在这时,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“我去架伞!”

这是另一位护士的声音,冒雪数梅的护士今天没上班。这位护士虽然身材颀长,却还有点孩子气,手上夹把红绸伞,眸子四下一转。人们像遇到救星一样,默默看着她,忘记了道谢。有一位病人突然阻止了她,说红伞太刺眼,与腊梅不太搭配。护士噘嘴一笑,转身回到办公室,拿出来一把黄绸伞。病人中又有人反对,说黄色对黄色会把腊梅盖住。好在护士们用的伞色彩繁多,最后终于挑定了一把紫绸伞。

护士穿着乳白色雨靴,打着紫伞来到花前,拿一根绳子把伞捆扎在枝干上。等她捆好,另一位护士打着伞前去接应,两个姑娘互搂着肩膀回来。

春天来了,腊梅终于凋谢。病人一批批出院了,出院前都到腊梅树前看一会儿。

各种树木都绽出了绿芽,地上的青草也开始抖擞起来,病人的面色和眼神都渐渐明朗。不久,这儿有许多鲜花都要开放,蜜蜂和蝴蝶也会穿墙进来。

病房最难捱的是冬天,冬天,我们有过一枝腊梅。

这时,腊梅又萎谢躲避了,斑驳苍老,若枯枝然。

几个病人在打赌:“今年冬天,我要死缠活缠闯进来,再看一回腊梅!”

护士说:“你们不会再回来了,我们也不希望健康人来胡调。健康了,赶路是正经。这腊梅,只开给病人看。”

说罢,微微红了点脸。 

 

腊梅 (余秋雨) 
http://www.cnread.net/cnread1/mjfc/y/yuqiuyu/whkl/033.htm
 

武陵農場臘梅園
http://www.cdn.com.tw/daily/2005/12/08/text/941208f5.htm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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